梁思成 | 改变他的一个女人和一座城 – 麦子

十点读书 第924期 2018-05-06 创建

介绍： 深夜十点，陪你读书。文章源自两天的博客-https://2days.org/2241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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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麦子 · 主播 | 林静文章源自两天的博客-https://2days.org/2241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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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和大家共读的人物，是一代学术大家——梁思成。除了被我们津津乐道的他和林徽因的爱情故事，梁思成的身上，还有更多值得被我们记住的故事。

1898年6月，光绪皇帝在维新派人士康有为、梁启超的进言献策之下，开始了轰轰烈烈地戊戌变法。但仅仅三个月后，变法因为慈禧的阻挠而结束，维新派的所有骨干遭到了通缉和捕杀，梁启超随即东渡日本扶桑。

三年之后，长子梁思成在日本——这个流亡海外的家庭中出生了。

12岁时，梁思成跟随父亲回到祖国。后来，在清华学堂读书时，梁思成就展现出多方面的才华。他是诗歌朗诵班的成员，学校管乐队的队长，并且负责清华大学校刊的美术编辑。

1920年，19岁的梁思成前往林宅拜访刚刚随父亲旅欧归来的林徽因。当他从这个迷人的16岁少女口中听到“建筑”二字之时，茫然不知所指。

林徽因告诉他：所谓建筑，就是包含艺术与工程技术为一体的一门学科。若不是有了林徽因的这番话，很难想象兴趣广泛、多才多艺的梁思成会对自己的学业作出怎样的规划。

1928年，梁思成与林徽因借新婚之旅考察了欧洲各国的古建筑，同时更加坚定了研究中国建筑史的决心。

回国后的梁思成应张学良将军邀请，前往沈阳创建东北大学建筑系并担任主任，开始了为国家培养建筑人才的第一次尝试。此时，24岁的林徽因也在东北大学建筑系担任讲师。

一年之后，为了兼顾照料身患肺结核的林徽因，梁思成辞去了东北大学建筑系的工作，回到北平。

这一次，他接受了营造学社的邀请，出任学社的法式部主任，正式领导营造学社的研究工作。

营造学社从事古代建筑实例的调研和测绘，以及文献资料的搜集和研究，于1946年停止活动。

由于营造学社的办公室设在天安门内废弃的南朝房，梁思成就经常找到维修故宫建筑的老木匠请教难题。此时的梁思成沉浸在一种痴迷的氛围之中，而所有这些对中国古代建筑的痴迷都源自于他积蓄心中一个多年的信念。

1925年，正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筑系二年级读书的梁思成收到了梁启超从国内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本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古籍善本——《营造法式》。

这本刊行于公元1103年的书籍记载了北宋时期的建筑设计与施工方法，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最完整的中国古代建筑专著。事实上，这本书虽然被挖掘出来，但书中文字晦涩不堪，绝大部分内容因缺乏实际的佐证而根本无法理解。

梁思成意识到，曾经辉煌的中国建筑历史就如同这本天书一样扑朔迷离，无法触摸。而在当时，他手上仅有的几本研究中国古建筑的书籍，都是日本学者所写。而欧美各国更是有着自己完整的建筑史学体系和古建保护的悠久传统。

当时，日本的学术界已经开始重视中国的这个古建筑，如果这块研究领域我们不去占领的话，早晚会被日本的学者所占领，所以梁思成下定决心，要书写中国的建筑史。

在故宫的每一天，梁思成都把学来的知识与《营造法式》里那些古怪生僻的名词对照。所谓的天书，也在他孜孜不倦地挖掘探秘中，一点一点露出真实的面孔。

1932年3月，梁思成所著的《清式营造则例》一书出版。他认为，关于清代建筑工程方法的研究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他决定走得更远一些。

然而自清而前，除了一本《营造法式》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供考据的文字。而要揭示中国历代建筑的演化与变迁，就必须找到建筑时间尽可能久远且保存相对完好的古老建筑。

此后，梁思成和中国营造学社的成员在中国北方，以及江苏苏州等地进行了多次成规模的古建考察。

他们在每年的春天和夏天去到野外，秋冬两季整理照片和测稿，撰写考察报告，对经过考察亟待抢救的古建筑，他们制定出相应的保护修葺方案，提交给当地政府和中央古物保护委员会。

今天，这些保存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档案管理的珍贵照片和实地测稿，已经成为研究中国建筑史的第一手资料。

走过荒郊野外的梁思成，心中难舍这片日见凋零的草木山河。与梁家世交深厚的画家张锐老先生曾经就此言道：思成为人受其父影响至深，一曰好学不倦，二曰赤子之心。

从1932年到抗日战争爆发之前，“营造学社”先后调查了全国137个县市的古建殿堂房舍1823座，详细测绘的建筑有206组，完成测绘图稿1898张。

后来梁思成所著的《中国建筑史》，其中涉及到的所有实物调查大多是完成于这段时间。而其中，最让梁思成感到骄傲的就是五台山佛光寺的考察发现。

1937年的时候，梁思成已经跑遍了几乎整个华北地区，经过考证他发现，眼前所有的木结构建筑都是宋辽以前时期的遗存。

日本学者那时曾断言：中国已经不存在唐代以前的木构建筑，要想看到真正的唐代建筑，只能去日本的奈良。而营造学社多年的努力似乎也证实着这样的尴尬现实。

然而梁思成相信，在中国某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定还存有真正的唐代建筑。此时，预感到日益临近的战争危险，梁思成加紧了野外考察的步伐。

1937年，梁思成一行人前往山西考察，这次考察他们先乘火车到太原，而后转乘汽车抵达五台县，再从那里骑乘骡轿，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走了整整两天，最终抵达豆村。

梁思成手绘“山西五台山佛光寺大殿”图

看见矗立在夕阳中的佛光寺，梁思成感到一阵兴奋，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个惊人的发现就在前面了。

在那里的测绘工作非常辛苦，但梁思成感到机缘难得，以后恐怕不能再来，所以这次的测绘要务必周到。

梁思成在寺庙那黑暗的空间里发现了一种独特的梁架结构。这种古制的“叉手”做法只见于唐代的绘画，在此前数年的考察中，他们从未见过实例，这个惊人的发现无疑是国内留有唐代建筑的孤证。

与此同时，细心的林徽因在大殿横梁上发现了“女弟子宁公遇”的墨迹手书，这与殿外石阶前经幢上的刻字完全吻合。石刻上注明：佛光寺大殿建于唐大中十一年，即公元857年。

与大殿同时被发现的还有唐代塑像30余尊和一小幅珍贵的唐代壁画，这是除敦煌以外，梁思成所知道的中国本土唯一现存的唐代壁画。

现在看来，1937年7月的五台山佛光寺考察，是中国建筑史上最伟大的发现。

就在他们沉浸在惊喜之中的同时，在几百公里外的北平，卢沟桥事变爆发了。

当梁思成夫妇赶回北平，他们发现家门外的北总部胡同已经有中国士兵在修筑防御工事。在给女儿梁再冰的信中，林徽因这样写到：

如果日本人要来占北平，我们都愿意打仗！那时候你就跟着大姑姑那边，我们就守在北平，等到打胜了仗再说。我觉得现在，我们做中国人应该要顶勇敢，什么都不怕，什么都顶有决心才好。

1937年7月29日，中国军队弃守北平。梁思成决定举家南迁，走上了长达半年的逃难之路。他们先后在长沙和武汉短暂停留，最后于1938年1月到达昆明，并在这里重组“营造学社”，开始了在抗战大后方的艰难生活。

战乱中的梁思成夫妇

1940年底，颠沛流离多年的梁思成夫妇跟随营造学社迁往四川。初到这里的时候，林徽因肺病复发，而由于行动进程的不统一，梁思成此时还滞留在100多公里外的陪都重庆。

肺病在当时属于一种痨病，罕有药物可治，只有静养。此时林徽因苦苦支撑着一家老小的生活，她或许并不知道，此时的梁思成也是处境艰难。

梁思成原本计划从昆明赶往四川，但他先去了重庆——为营造学社的经费问题去找教育部讨钱。后来，梁思成回忆说：“当时就是个叫花子，经常要去化缘”。

1940年2月，中国营造学社历史上的最后一次野外考察——川康两省联合调查结束。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胶着状态。梁思成决定开始撰写《中国建筑史》。在写给好友、著名的汉学家费正清夫妇的信中，他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

在菜油灯下，做着孩子的布鞋，购买和烹调便宜的粗食，我们过着我们父辈在他们十几岁时过的生活但又做着现代的工作。我的薪水只够我家吃的，但我们为能过这样的日子而很满意。我那迷人的病妻因为我们仍能不动摇地干我们的工作而感到高兴。

在那个再普通不过的民房里，在里屋，林徽因常年卧病在床，在外屋，梁思成和他的学生们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做出了具有世界水平的学术研究，画出了具有世界水平的图纸。

费正清夫妇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那时他们都已成了半残的病人，却仍在不顾一切地、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致力于学术研究。在我们的心目中他们是不畏困难、献身科学的崇高典范。

来到四川不久，天津大水的消息传来。营造学社存放在天津的银行地下仓库的大批图片资料被淹毁，多年心血的累积就这样毁于一旦。梁思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夫妇俩在深夜里抱头痛哭。不幸的是，更残酷的死亡也在这个时刻降临了。

1941年3月，林徽因的弟弟林恒在一次对日军的空战中阵亡。梁思成瞒着妻子，独自一人去到成都，为这个年轻的空军上尉料理后事。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林徽因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抗战胜利后的1945年，梁思成从医生口中得知，林徽因将不久于人世，这让他的内心痛如刀绞。时任美国驻重庆使馆官员的费正清劝说他们到国外接受必要的治疗，并愿意提供帮助。

梁思成坚定而委婉地回绝了老朋友的建议。他说：我的祖国正在灾难中，我不能离开她；假使我必须死在刺刀或炸弹下，我要死在祖国的土地上。

梁思成和学生在简陋的房间里画图

正是因为没有接受及时的治疗，1955年，一代才女林徽因在51岁时便永远离开了人间。后来，因为林徽因的早逝，有些朋友责备梁先生，梁启超后来讲，当时的选择不是他个人的选择，也是林徽因的选择：

如果说我从岳飞、文天祥、李白、杜甫那儿继承了爱国主义，那么她除此以外，更从拜伦、卢梭那些伟大的哲学家那里学习了反侵略的精神，当时这种选择，我们都没有后悔。

出于对古建文物的热爱，抗日战争时期，梁思成甚至绘制了一张重点文物保护地图，交给美国援华的飞行员，希望他们在轰炸时避开这些古迹。

1950年，梁思成为新中国主持设计了国徽。与此同时，中央政府也开始规划建设新北京城，并邀请梁思成担任规划委员会副主任。

但梁思成的主张，却与当时苏联专家产生了分歧。苏联专家提出，在长安街两侧安排行政区，天安门广场因此要进行改建。如果要把如此大规模的中央行政区搬到老城，便会导致大量的拆迁。那么大量的老城区人口就要搬出去住。

“这就极有可能导致大量的人晚上要到城市外面休息，白天又到中心区来上班”。梁思成说，“如果哪天北京的交通处了问题，这就是一个祸根”。

对梁思成而言，一个国家最可贵的财富，不仅仅是那些失落在荒郊野岭之间的古代建筑遗迹，他穷尽一生去探寻的，是埋藏在这些遗构之中伟大的文化传承的精神力量。

所有读过梁思成文集的人，都会惊诧于这些隽永、优美的文字，人们很难相信它们出自于一位治学严谨的科学大师之手。

当年发生在野外考察途中的种种艰难困苦，在梁思成的笔下都化为一种追求人生幸福的至乐。而一代学者梁思成在今天不敢被我们忘却的，是他对科学探索的真精神和传承中华优秀文化的大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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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麦子。本文首发十点读书(ID：duhaoshu)，超2000万人订阅的国民读书大号，转载请在后台回复“转载”。

-主播-

林静，十点读书签约主播，电台主持人。典型的双鱼座，矛盾的个体，偏爱白色。喜欢音乐、旅行、读书、看球及一切美好的事物，相信声音是有温度的。微信公众号：晚听经典、静听林静。新浪微博@DJ林静。